秦俑出土
三、嚼的并不是甘蔗渣
在秦俑面世的早期,为使学术界能接触到真实的材料、真正的“认识秦俑”,我出于无奈,不得不撰写了《秦侍卫甲俑的服饰与绘彩》一文,附上三号坑“颜色登记表”和彩俑复原图像,发表在《考古与文物》1981年第3期上。这才让外界第一次看到了秦俑原来是多色多彩的,随之也有人为文附和我“秦尚黑并非社会色彩一抹黑”的观点。令人欣慰的还是后续有戏:“秦俑色样一览表”,也一直是秦俑馆陈列中的“保留节目”;秦俑一号坑正式发掘前五探方时、和在以后编写《考古报告》时,已经改头换面地采用了我设计的“颜色登记表”这一格式。
陕西有句俗语,叫做“笨鸟先飞”。当然,我这个笨人看准了方向时才会不停歇地要飞到目的地去。因此,把那些不如意的事,往往看得并不那么死。我自以为:在秦俑二、三坑试掘期的1977年,老天爷还是给了我一个真正“重新学习的极好机会”(毛泽东关于干部下放的指示)。西北大学历史系邀请给考古班的学生讲秦始皇陵与兵马俑专题课。秦俑考古队当时在内部作了一下分工:有讲秦始皇陵园的,有讲兵马俑的,也有讲秦俑艺术的……。给我分配的讲题是:“秦俑兵器”。
兵器者,看玩笑者说是“冰器也”。过去连金石学家在自己的著录里都是把它放在最后,因为它没有像青铜彝器和铭文那样地有味道。因此,不太招人喜爱。但现在,大家都在津津乐道地说秦俑、道军阵,既时尚,又显品位,还有谁能在戈、矛、剑、镞上说几句?既然领导叫咱啃这苦燥的东西,真算是抬举咱了。从此,我就开始了阅读大量的古代军事典籍和现代人的研究成果,走上了繁难的爬梳之路。岂料这内容的广博,大大地超越了以前考古学的资料范围。凡涉及到军事学的、艺术学的、冶金学的、机械制造学的等等,无不在我眼前掀开一个大大的窗口。那个时候,能看到的兵器专著只有周纬先生的《中国兵器史稿》一书。这是很多人都见到过的一本精装书,甚宝贵。但它收入的兵器资料都是1949年以前流传于海外的文物,且论述的观点也受到历史条件的限制而不尽恰切。我想:建国以来,出土各时代的兵器资料是如此地丰富,难道不应该有一部像样的兵器史吗?适值杨泓先生的《古代的甲胄》一文发表了,接后是《战车与车战》等文章的面世,这使我高兴地看到在古兵器研究领域里毕竟能够迸发生机的。
面对秦兵马俑这个考古学上出现的新课题,我研习所得,就先试写了《“吴钩”解》、《秦兵与秦卒》、《秦俑军阵浅析》等篇小文章。竟然在一些刊物上给发表了,而且反响还不错。现在看来这些用考古资料写的文章是极其的稚嫩,但当时的何正璜先生一再称赞有加,以为同一般的考古论文有别,甚有特色。《秦俑军阵巡礼》一文发表后,我的老师陈直教授及时给予了点评。对秦俑坑出土的青铜兵器,我从冶金、机械加工和表面处理等方面作了考察,写出《秦俑坑青铜兵器的科技成就管窥》一文。当在学术刊物上登载出来之后,立即收到中国科学院地理研究所黄盛璋研究员的来信。他说:“你至少在此前,从考古研究上已开出一条路子来……”。师友们这些暖人心府的话,使文革以来长期沉寂而又刚回到业务轨道上的我,受到了极大的鼓舞。接后,就是连连发表学术论文,并开始了一些书稿的写作。
看来,古兵器并非无味的甘蔗渣。当我写秦俑兵器的文章接连发表之后,使人高兴地看到考古队的一些同志也从这个道上写文章了。